在经历了三波大的调整之后,中国光伏产业即将进入快速成长阶段。
近日,《红周刊》记者专访了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王勃华,请其详细阐述了中国光伏行业的发展历程,以及中国光伏企业的发展模式,未来需要特别注重的一些问题。
以下是专访实录。
生产端终将回归专业化模式
《红周刊》:能否详细介绍下光伏企业的主流发展模式?市场发展是否为技术驱动型?
王勃华:从生产端看,分专业化、一体化两种模式。历史上,光伏产业经历了从专业化到一体化的过程,现在正处于一体化阶段。不过,参照半导体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历程,光伏行业最终还是会回归专业化。
早期专业化阶段,大家在单一环节里扎堆,分工相对明确,盈利在电池和组件环节。
在一体化模式之下,很多龙头企业覆盖了硅片、电池、组件等环节,许多环节属于内部采购,可以通过降低成本获得较好盈利水平。基本上主流制造商现在都已经进入到应用端了,比如协鑫、晶科等。
这就形成了现在的格局,即多晶硅专业化、后多晶硅环节一体化趋势。尽管协鑫也做多晶硅,但协鑫专设一个厂来做;而中能硅业、亚洲硅业等企业都是专业化生产。
专业化趋势现在已经抬头,比如电池片环节。相对组件环节,电池片环节技术含量高得多,如通威、爱旭、展宇等企业专业化发展趋势较快,去年大家普遍盈利水平不高,但是这些专业化公司的增长率却都在100%以上。
所以,我认为未来产业发展的方向还是要走专业化路径,一体化只具有阶段性优势。
但专业化的分类会怎么分呢?是不是就是按现在的多晶硅、硅片、电池片、组件这样来分?不一定,未来可能还会有演变。
本质上光伏产业是市场驱动型,但另一方面,这个产业又是政策主导型,所以是政策驱动市场、市场驱动产业。目前市场尚处于发育中,产品价格偏高,核心命题是降低成本。
由于光伏产业国际化程度高,在前沿技术和基础技术研发上,合作研发占主流;不过,在产业化研发方面,自主研发为主流,因为产业化水平目前中国最高,国内已绝对领先。
回顾光伏产业的发展历程,之所以发展速度特别快,主要是因为两个特点,即国际接轨程度高和民企占绝对优势。因此,我们的光伏企业遍布全球,并且决策速度快。每当行业内出现一个热点,投资商就蜂拥而上,一投入技术改造升级,新的产能很快就会出来,产能增加速度很快。
当然,发展快还有另外一个一般人比较容易忽略的因素,那就是中国具有雄厚的半导体产业基础,现在很多做光伏的企业原先是做半导体的。
经历了三波调整期
《红周刊》:光伏产业大概3-5年一个周期,每个周期掉一个龙头,这波周期预计会有什么变动吗?
王勃华:我们一般不太讲周期,从图形看,没有正弦波这样的周期,更像脉冲,没有形成周期性的发展规律。脉冲是因为起步阶段起伏大,现在应该是要进入快速成长阶段,拐点即将出现。我这里说的“拐点”主要是指市场规模。
龙头企业格局会不会变?不好说,现在是优胜劣汰的重要时期,集中度提升有利于大型企业。
其实从全球来看,光伏行业是个全球性的政策主导型市场。德、美、日等发达国家也需要政策补贴和政府规划。从这个角度讲,目前产业还没有完全进入市场发展规律的状态,产业格局还不稳定。
从中国光伏产业发展的历史来看,有三个调整期。
2004年前属于潜伏期,产品主要用在离网系统,组件产量一年才两兆瓦,多晶硅价格每公斤30美元。
2004年至2008年,中国光伏产业迎来发展的重要时期,期间全球装机环比增长分别为34%、63%、89%、103%。中国于2006年推出《可再生能源法》,政策环境开始建立;2007年我们就成了全球最大的组件生产国,产量从两兆瓦变成1.25吉瓦,由此奠定了国际地位,到现在我们已经连续12年冠军。
这一时期多晶硅价格最高达到400多美元/公斤,当时行业里说“拥硅为王”。
2008年至2009年是中国光伏产业的第一次调整期,全球装机增长率由2008年的103%下降到21%,多晶硅价格暴跌至40美元/公斤。与之同步的是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,而中国光伏企业当时对国际市场依赖度较高。
2009年至2011年,我们又步入制造业的爆发时期,全球装机在2010年的增长率又迅速拉到140%。当时有一轮建设热潮,中国600多个城市中有300个要上光伏,20个要建1,000亿光伏产业园。多晶硅每公斤价格从40美元升至90美元左右。
2011年至2013年,我们迎来第二个剧烈调整期,调整幅度很大。全球装机增长在2011年降到73%,2012年仅6%。多晶硅价格从90美元/公斤跌至15美元。
这一轮多晶硅价格的调整对我们影响比较大。2011年,中国的多晶硅产量跃居世界第一。原来多晶硅依赖进口的局面得到突破,出现第一个百吨级多晶硅厂,两年后又出现了千吨级,之后很快万吨级也出来了。
这波剧烈调整受到两方面冲击,一是两大主力市场下滑,欧洲、美国对我们进行“双反”,影响到我们出口,恰恰当时我们对海外市场依赖度很高,二是中国在金融危机后投资4万亿,很多行业泡沫开始破灭,只剩下光伏一个热点,导致市场供需失衡。
之后就是从2013年到2018年的“531”时期,国内市场迎来快速发展时期,国内市场在这一时期变成了全球最大的光伏市场。这个爆发式增长和国内政策支持息息相关,连续六年新增装机全球第一,远超预期。2018年“531”之后至今就是第三波调整期。这次调整和以往有所不同,相对稳定,从寻求增量变成存量清洗,从拼规模、拼速度、拼价格转向拼质量、拼技术、拼效益531政策后,我们走到了平价上网的前夜。换句话,2019年、2020年是关键过渡期,原来国家发改委能源所判断2022年全行业能够实现发电侧平价上网,但是现在看来有可能会提前,不过最早也可能要到2021年以后,但是会不会是全行业就另说了。
要大力开拓海外市场、注重现金流
《红周刊》:从产业健康发展的角度来看,有没有一些避险的机会?
王勃华:有个大的方向,就是加强海外新兴市场的开拓。光伏是全球性的市场,中国市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。
现在全球的光伏产业都在蓬勃发展,欧洲市场也是老树发新芽。原来我们说2015年装机1吉瓦以上的有6个左右,2019年很可能就要达到15个。换句话说,体量大的市场越来越多了,因此一定要去开拓国外的市场,这方面我们有优势。
以前的海外市场回款快,而且法律制度健全,但是要注意现在有些参差不齐了。 这是因为,过去我们的市场主要是欧、美、日等发达国家,但现在比较分散,还有肯尼亚、印度等国家。经营团队能否适应这样的环境?能不能把目标国的政策研究明白?遭遇双反、各种限制竞争的条款怎么办?这是新的挑战。
不过,总体来看,多关注海外市场是非常有必要的。
举个例子,受531冲击相对小的企业都是那些海外业务占比比较高的,如阿特斯海外业务占比85%,协鑫集成超50%,东方日升是46%,晶澳也有60%。行业龙头隆基股份的硅片业务有20%在海外,注意,虽然这个20%的占比对比起来看似乎不高,但该业务的同比增长增速达56%。还有像固德威这种做逆变器的企业,海外业务占比虽然已经50%了,但去年同比增长了10%。
还有一点要注意的是,要关注企业现金流问题,资金链应该处于一个合理区间,产能要能上能下。
如果当时能够多熬半年,赛维-LDK就不会垮掉。当时公司把设在合肥的生产线卖给通威,这是当时国内最先进的生产线之一,结果通威接手两三个月以后,就开始有订单了。
天合当时很凶险地躲过一劫。当时看到尚德、英利、LDK上多晶硅,它也上,连云港这个项目都快差不多了,结果天合一看势头不对,壮士断腕赶紧退出了。这样的决策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,还是要合理规划,及时回笼应收账款、尽量降低融资规模和融资成本。